运营模式研究文献综述
摘要
运营模式是企业创造和传递价值的核心逻辑与实现路径，是连接企业战略与市场结果的桥梁，随着商业环境的日益复杂和技术的飞速发展，运营模式的研究与实践经历了从单一到多元、从静态到动态、从内部优化到生态协同的深刻演变，本文旨在通过对现有文献的系统梳理，厘清运营模式的理论内涵、发展脉络、核心构成与研究方法，总结当前研究的主要成果与不足，并展望未来的研究方向,以期为相关领域的理论深化与实践创新提供参考。
在数字经济时代，企业间的竞争已从单一的产品或服务竞争，转向了商业生态系统和运营模式的竞争，一个设计精良、执行有力的运营模式是企业获取持续竞争优势的关键，彼得·德鲁克曾指出：“当今企业之间的竞争，不是产品之间的竞争，而是商业模式之间的竞争。”而运营模式正是商业模式中最为核心和基础的组成部分，它决定了企业如何高效地组织资源、流程和活动,以实现价值主张。
对运营模式的深入研究，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更对指导企业实践、推动产业升级具有迫切的现实意义,本综述将围绕以下几个核心问题展开：
- 运营模式的定义与内涵是什么？它与商业模式、企业战略等概念有何区别与联系？
- 运营模式的研究经历了怎样的演变过程？
- 运营模式有哪些主要的分类维度和类型？
- 运营模式的核心构成要素是什么？
- 现有研究采用了哪些主要的理论与方法？
- 当前研究存在哪些不足？未来将向何方发展？
运营模式的定义与内涵
1 定义界定 学术界对运营模式的定义尚未完全统一，但普遍认为它聚焦于企业价值创造与交付的“如何做”（How）层面。
- 从流程视角，Teece (2010) 等学者认为，运营模式是企业组织其内部和外部活动、流程和资源的特定方式，旨在以最低的成本和最高的效率生产产品或提供服务,这一定义强调了运营的效率和流程性。
- 从价值链视角，Porter (1985) 的价值链理论为理解运营模式提供了经典框架，运营模式可以被看作是企业价值链上各项活动（如生产、营销、物流、服务等）的特定组合与优化方式。
- 从系统视角，Zott & Amit (2007, 2010) 在研究商业模式时，强调了“运营”维度，即企业设计和执行交易活动的模式，他们认为运营模式关注的是企业与所有利益相关者（供应商、客户、合作伙伴）之间交易的内容、结构、治理和范围。
综合来看，运营模式是企业为实现其价值主张，对内外部资源、流程、活动和关系进行系统性、结构化设计和安排的逻辑框架，其核心在于提升效率、降低成本、优化体验并最终构建可持续的竞争优势。
2 相关概念辨析
- 运营模式 vs. 商业模式：商业模式是更宏观的概念，回答的是企业“如何创造、传递和获取价值”的整体逻辑（Osterwalder & Pigneur, 2010），它通常包含四个维度：价值主张、客户界面、基础设施和财务模型，而运营模式则主要对应“基础设施”和“客户界面”中的“实现方式”，是商业模式的核心支撑和落地执行方案，商业模式是“战略蓝图”，运营模式是“施工图”。
- 运营模式 vs. 企业战略：企业战略是企业为达成长期目标而制定的总体规划和行动方案（如成本领先、差异化），运营模式则是实现企业战略的具体手段和路径。“成本领先”战略需要通过“精益生产”或“大规模定制化”等运营模式来落地。
运营模式的演变与研究脉络
运营模式的研究与实践与企业所处的外部环境和技术发展紧密相连,大致可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1 早期阶段（20世纪80年代前）：以生产为中心 这一时期的研究主要基于工业工程和管理科学，核心是提高生产效率,代表理论包括：
- 科学管理：泰勒的“时间与动作研究”，旨在优化生产流程,实现标准化。
- 精益生产：丰田生产方式，强调消除浪费、持续改善和准时化生产。
- 大规模生产：福特流水线，通过高效率、标准化的生产实现规模经济。
此阶段的运营模式相对单一,主要关注企业内部的生产运营活动。
2 中期阶段（20世纪80年代-21世纪初）：以流程与供应链为中心 随着全球化竞争加剧，企业的视角从内部生产扩展到外部供应链，研究重点转向流程优化和供应链协同。
- 业务流程再造：Hammer & Champy (1993) 提出对业务流程进行根本性再思考和彻底性再设计，以求在成本、质量、服务和速度上取得显著改善。
- 供应链管理：研究如何整合从供应商到最终客户的整个链条，以实现总成本最低、效率最高,运营模式开始强调跨企业协作。
3 当代阶段（21世纪以来）：以客户与生态为中心 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兴起，彻底改变了价值创造的方式，运营模式研究进入多元化、动态化和生态化的新阶段。
- 平台化运营：以阿里巴巴、亚马逊为代表，运营模式的核心是构建一个多边市场平台，连接并赋能生态内的多方参与者，通过网络效应创造价值 (Parker et al., 2025)。
- 服务化运营：企业从单纯销售产品转向提供“产品+服务”的整体解决方案,从卖飞机发动机转向按飞行小时收费的发动机维护服务。
- 数据驱动运营：利用大数据分析用户行为，实现精准营销、个性化推荐和预测性维护，运营决策从“经验驱动”转向“数据驱动”。
- 敏捷与精益运营：结合精益思想和敏捷开发，强调快速响应市场变化、持续迭代产品和服务。
运营模式的分类与类型
根据不同的分类维度,学术界和实践者提出了多种运营模式类型。
1 基于价值创造逻辑的分类
- 产品导向型：核心是通过高效生产、质量控制来提供标准化产品,如传统制造业。
- 服务导向型：核心是通过专业知识和优质服务来满足客户个性化需求，如咨询、金融服务。
- 解决方案导向型：核心是整合产品、服务、软件等，为客户提供端到端的解决方案,如IBM的转型。
- 平台/生态导向型：核心是构建一个网络平台，连接并促进多方交易或互动，通过平台抽成或增值服务获利，如Uber、Airbnb。
2 基于生产与交付方式的分类
- 大规模生产：高产量、低品种、标准化。
- 大规模定制：利用柔性制造技术，以接近大规模生产的成本提供个性化产品,如戴尔电脑。
- 精益生产：以最小资源投入创造最大客户价值,消除一切浪费。
- 敏捷运营：强调组织灵活性、快速响应和持续学习,适用于高度不确定的市场环境。
3 基于数字技术赋能的分类
- 数字平台运营：如上所述。
- 智能制造运营：利用物联网、工业4.0、数字孪生等技术实现生产全流程的智能化和自动化。
- 社群化运营：通过建立用户社群，激发用户参与感和创造力,实现用户驱动的内容生成和价值共创。
运营模式的核心构成要素
一个完整的运营模式通常包含以下几个相互关联的核心要素：
- 资源与能力：企业拥有或控制的、能够支撑运营的有形资源（厂房、设备）、无形资源（品牌、专利、数据）和核心能力（研发、供应链管理、数据分析能力）。
- 关键业务流程：将输入转化为输出的、端到端的核心活动序列，产品研发流程、订单履行流程、客户服务流程。
- 合作伙伴与网络：企业为优化效率、降低成本而建立的外部合作关系，包括供应商、分销商、战略联盟、技术伙伴等。
- 价值传递与客户交互：企业如何将产品或服务交付给客户，以及与客户互动的方式，这包括销售渠道、物流体系、客户服务界面和体验设计。
- 成本结构与盈利机制：运营模式中涉及的主要成本来源（如固定成本、可变成本）以及企业如何从中获取收入（如产品销售、订阅费、服务费、平台佣金）。
主要研究理论与方法
1 主要理论基础
- 资源基础观：强调企业独特的资源和能力是其竞争优势的来源,运营模式的设计应围绕如何构建和利用这些核心能力。
- 动态能力理论：Teece (1997) 提出，企业需要整合、构建和重构内外部资源以适应快速变化的环境，运营模式本身就是一种动态能力的体现,其需要不断演进。
- 交易成本经济学：Williamson (1981) 的理论被用于解释企业为何选择某种治理结构（如内部生产、外包、战略合作）,这直接影响了运营模式中合作伙伴网络的设计。
- 复杂适应系统理论：将企业视为一个复杂系统，运营模式的演化是一个自下而上、不断试错和适应的过程。
2 主要研究方法
- 案例研究法：最常用的方法之一，通过对单一或多个企业（如丰田、亚马逊、特斯拉）的深度剖析，提炼出特定运营模式的设计逻辑、成功要素和演化路径。
- 实证研究法：通过大规模问卷调查或二手数据分析，检验特定运营模式特征（如数字化程度、平台化程度）与企业绩效（如ROA、市场份额）之间的关系。
- 比较研究法：对同一行业内不同企业或不同行业但采用相似运营模式的企业进行比较分析,以揭示关键成功因素和差异化优势。
- 建模与仿真：通过建立数学模型或计算机仿真，模拟不同运营模式在特定条件下的运行效果和效率,辅助决策。
研究评述与未来展望
1 现有研究的主要贡献
- 理论体系初步建立：厘清了运营模式的内涵、外延及其与相关概念的关系,构建了多维度的分类框架。
- 实践指导价值显著：通过大量经典案例研究，总结出如精益、敏捷、平台化等行之有效的运营模式,为企业提供了宝贵的实践参考。
- 研究视角不断拓展：从最初的生产内部视角，逐步扩展到供应链、客户、生态系统等更广阔的视角,研究深度和广度不断加强。
2 现有研究的不足与局限
- 动态演化研究不足：现有研究多侧重于对某一静态运营模式的“快照”式分析,而对于其如何随时间动态演化的内在机制和驱动因素探讨不够深入。
- 量化研究与普适性模型缺乏：多数研究依赖于定性案例，大样本的实证研究相对较少,导致研究结论的普适性和可推广性受到限制。
- “人”的因素关注不够：现有研究多关注流程、技术和结构，而忽略了组织文化、员工技能、领导力等“软性”因素对运营模式成功的关键影响。
- 跨学科整合不足：运营模式研究涉及战略、管理、经济、信息技术、社会学等多个学科,但目前各学科之间的理论和方法融合尚有欠缺。
3 未来研究方向展望
- 运营模式的动态演化与韧性研究：在VUCA（易变性、不确定性、复杂性、模糊性）时代，如何构建能够自我迭代、快速适应的“韧性运营模式”？其演化路径和触发机制是什么？
- 数字化与智能化深度融合：人工智能、区块链、元宇宙等新兴技术将如何重塑运营模式的底层逻辑？未来的智能运营模式会是何种形态？如何衡量其价值？
- 可持续发展导向的运营模式：在“双碳”目标和ESG（环境、社会、治理）理念下，如何将环境可持续性和社会责任深度融入运营模式的设计与优化中？绿色运营模式将成为新的研究热点。
- 人机协同与组织变革：在自动化和智能化背景下，人机协同的新型工作模式将如何影响组织架构和运营流程？如何通过组织变革来支撑新运营模式的落地？
- 跨文化情境下的运营模式比较：不同文化背景、制度环境下的企业，其最优运营模式是否存在差异？全球化与本土化如何平衡？
运营模式研究是一个充满活力且不断发展的领域，从最初追求生产效率的“机器逻辑”，到如今强调价值共创的“生态逻辑”，其内涵与外延随着时代变迁而持续丰富，本文系统梳理了运营模式的理论基础、演变脉络、核心构成与研究现状，并指出了当前研究的不足与未来方向，未来的研究应更加注重动态性、数字化、可持续性和人本视角，通过多学科交叉融合，构建更具解释力和指导性的理论框架，帮助企业在复杂多变的商业环境中，设计并执行出卓越的运营模式,赢得未来的竞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