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在市场营销、管理学和消费者行为学中都非常核心且持续演进的研究领域,其研究重心已经从早期的“交易”思维,彻底转向了“关系”思维,并进一步发展为以“价值共创”和“体验”为核心的生态系统思维。

以下我将从研究范式的演进、当前的研究热点与前沿、研究方法、以及未来趋势四个方面,详细阐述其研究现状。
研究范式的演进:从交易到价值共创
顾客与企业关系的研究范式经历了几个清晰的阶段,每个阶段都代表了当时商业环境和管理思想的变迁。
交易范式
- 时期:20世纪80年代以前。
- 核心思想:企业与顾客的关系是一次性、短期的交易,企业关注的是单次销售的利润最大化,顾客被视为被动的购买者。
- 研究焦点:如何通过4P理论(产品、价格、渠道、促销)吸引顾客、完成销售,顾客忠诚度主要与价格、便利性等交易因素相关。
- 局限性:忽视了顾客的长期价值和情感连接,难以应对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
关系营销范式
- 时期:20世纪80年代至21世纪初。
- 核心思想:企业的成功依赖于与关键顾客(客户)建立、维持和增强长期、互惠的关系,顾客不再是交易对象,而是合作伙伴。
- 标志性理论:
- 顾客终身价值:强调评估一个顾客在整个生命周期内能为企业带来的总价值,指导企业进行长期投资。
- 顾客资产:将顾客视为企业的核心资产,企业应像管理金融资产一样管理顾客组合。
- 关系质量/承诺-信任理论:认为高质量的关系建立在信任和承诺两大基石上,当顾客信任企业并愿意维持关系时,他们会表现出更高的忠诚度、容忍度和对价格的敏感度降低。
- 研究焦点:如何通过提升服务质量、建立信任、培养顾客忠诚度来维系关系,客户关系管理系统的出现是这个阶段的实践产物。
服务主导逻辑与价值共创范式
- 时期:21世纪初至今,并仍在深化。
- 核心思想:价值不是企业单向创造并传递给顾客的,而是企业与顾客在互动中共同创造出来的,顾客不再是价值的被动接受者,而是积极的资源整合者和价值共创者。
- 标志性理论:
- 服务主导逻辑:提出“服务是独一通用的事务”,所有经济参与者都是价值的“共同创造者”,企业是“服务提供者”,顾客是“价值共创者”。
- 顾客参与:研究顾客如何通过投入知识、技能、努力等资源参与到服务的设计、生产和交付过程中,从而共同创造价值,小米的“粉丝经济”、宜家的“自助式体验”。
- 研究焦点:如何设计有效的服务系统来促进顾客参与,如何管理共创过程中的不确定性,以及共创如何影响顾客满意、忠诚和企业创新。
当前的研究热点与前沿
在价值共创范式的指引下,当前的研究呈现出以下热点和前沿方向:
数字化转型背景下的顾客关系
这是当前最核心、最活跃的研究领域。

- 社交媒体与顾客互动:研究企业如何利用微博、微信、抖音等社交平台与顾客进行实时互动、建立情感连接、管理品牌声誉和危机,重点在于从“广播式”营销转向“对话式”沟通。
- 大数据与人工智能:
- 个性化推荐与精准营销:利用大数据分析顾客行为,实现千人千面的产品推荐和营销信息推送,提升顾客体验和转化率。
- 预测性分析:通过AI预测顾客流失风险、购买意向等,让企业能够主动干预,维系关系。
- 智能客服与聊天机器人:研究人机交互在服务场景中的应用,如何平衡效率与温度。
- 平台经济与生态系统:
研究企业(如阿里巴巴、腾讯)如何构建商业生态系统,将顾客、供应商、合作伙伴等不同角色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共同创造和分享价值的网络,顾客关系从“企业与顾客”二元关系,扩展为“平台内多方参与者”的复杂网络关系。
顾客体验与情感连接
- 全渠道顾客体验:研究如何打通线上线下(O2O)、APP、小程序等多个触点,为顾客提供无缝、一致且卓越的整体体验,顾客体验已成为关系质量的核心决定因素。
- 情感与感性营销:超越理性的功能利益,强调通过品牌故事、感官刺激、社群归属感等方式与顾客建立深层次的情感共鸣,研究情感如何影响顾客的忠诚、口碑传播和品牌拥护。
- 顾客旅程地图:作为一种研究和管理工具,被广泛应用于识别顾客在与企业互动的各个关键触点上的痛点和爽点,从而优化关系路径。
顾客共创与顾客创新
- 开放式创新:研究企业如何利用外部顾客的智慧(如通过众包、用户社区)来驱动产品创新、服务改进和商业模式创新,乐高的IDEAS平台让用户设计积木套装,由官方进行生产和销售。
- 顾客能动性:探讨在共创过程中,顾客所扮演的角色从“被动接受者”到“主动合作者”甚至“主导者”的转变,研究如何赋能顾客,使其更有效地参与共创。
- 共创中的风险与治理:研究顾客参与可能带来的知识泄露、创意被窃取、服务质量难以控制等风险,以及企业应如何建立有效的治理机制。
伦理、可持续与负责任的关系
- 数据隐私与伦理:在数据驱动的时代,如何合法、合规、合乎道德地收集和使用顾客数据,成为维系信任的关键,GDPR等法规的出台也推动了相关研究。
- 企业社会责任与顾客关系:研究企业的环保、公益等社会责任行为如何影响顾客的品牌态度、购买意愿和关系忠诚,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更容易获得价值观相近的顾客的长期支持。
- 共享经济与信任机制:研究在Airbnb、滴滴等共享经济平台中,如何通过评价体系、身份认证、保险机制等设计来建立陌生人之间的信任,这是平台关系得以维系的基础。
研究方法的演进
- 早期:以问卷调查法为主,通过量表测量顾客满意度、信任、忠诚度等构念之间的关系,属于大样本的定量研究。
- 当前趋势:混合方法成为主流。
- 定性研究:深度访谈、民族志、案例研究等方法被广泛用于深入理解顾客的体验、情感、动机和共创过程中的微观互动,揭示数据背后的“为什么”。
- 大数据分析:利用机器学习、自然语言处理等技术分析用户评论、社交媒体帖子、点击流等海量、非结构化的数据,挖掘顾客行为模式和情感倾向。
- 实验法:通过在线或线下实验,精确检验某个变量(如个性化推荐、客服响应速度)对顾客关系结果(如购买意愿、满意度)的因果影响。
总结与未来趋势
顾客与企业关系的研究已经完成了从“交易”到“关系”再到“价值共创”的范式转变,当前的研究核心是在数字化、体验化的商业环境中,理解并管理企业与顾客之间动态、互惠、情感化的价值共创过程,研究的边界日益模糊,与信息技术、心理学、社会学等学科的交叉融合越来越深。
未来趋势展望:
- 人工智能的深度融入:AI将从工具层面(如推荐、客服)上升到战略层面,研究AI如何成为“关系代理人”,以及人机协作下的新型顾客关系形态。
- 元宇宙与虚拟关系:随着元宇宙技术的发展,研究将扩展到虚拟世界中的顾客身份、社交互动和品牌体验,探索虚拟关系对现实世界顾客忠诚度的影响。
- 神经科学的应用:通过脑电图、眼动追踪等技术,探究顾客对品牌、广告和服务的潜意识反应,为关系管理提供更深层次的生理学依据。
- 关系韧性:研究在危机(如产品召回、公关危机、疫情黑天鹅事件)冲击下,顾客关系的韧性如何,以及企业如何快速修复和强化关系。
- 超个性化:基于更精细的数据和AI能力,为每一位顾客提供独一无二的产品、服务和体验,将关系推向极致。
顾客与企业关系的研究正处在一个充满活力和机遇的时期,它不仅关乎企业的生存与发展,也深刻地影响着现代社会的消费文化和人际互动模式。

